在中国文学史上,将诗歌和酒广泛结缘开始于陶渊明。酒和陶渊明成为最亲密的朋友。浓浓的酒香使得陶渊明精神远扬,酒和诗的融合造就了中国文学史上绚烂的一章。
不同于刘伶、阮籍的长饮大醉,陶渊明的酒永远是淡淡的,弥漫着悠悠的菊花的芳香,在淡淡清香中采菊东篱,心灵远游。他也醉,但能醉能醒,醉得宁静,醉得美气,如诗如画。不是李白大开大合,狂幻无边,也不是边塞将士的激情如火,他于酒中,取其清淡芳香,与其内在自然生命相融合,创设出悠远的生命诗境。
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
问君何能而,心远地自偏,
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
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,
此中有真意,欲辨己忘言。
(《饮酒》其五)
美酒飘香使人精神悠远。只有他真正领悟饮酒的精髓。“心远”是一种心理距离,或者说是一种精神挪移。也许当我们在某个地方曾经留下了一段伤心往事的时候,那么我们选择远离,选择忘却。这种精神挪移,其实也是一种精神胜利法,也可以说是一种疗伤的方式。这种精神挪移的过程同时也是一种回归的过程。因为心远,他找回了自己的欢乐,因为心远,他除掉了一切人为的重负,周身而轻盈,因为心远,心灵的飞翔,他的所遇都是欢乐,因而扩展了生命空间,精神得到充实。远游的心灵和和谐的生命追求,沉静而理性的自觉,精神和生命沉醉,使冲突的声音化为一片沉静,只有心灵的泉水叮咚作响。
“云鹤有奇翼,八表须臾还,”(《连雨独饮》)因为心远离开,所以能够心不滞物,心在酒醉中自由飞翔;心不滞物,而能圆融,而能够保持心灵的澄澈、明净。因为心远离,而能够悠然神遇,化于自然,于悠然中打开生命的新天地。酒醉中的境界也自然是“逾而不乱,任怀自得,融然远寄”,保持心灵的自适自得而已。“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”,那是一个晶莹澄澈的生命世界。因为心远,真正体会到了生命本身的快乐。他知足,他以苦为乐,但他不是苦行主义,他没有宗教禁欲的的虔诚,他喜欢喝酒,他及时行乐,“钒此忘忧物,远我遗世情”,“道丧向千载,人人惜其情,有酒不肯饮,但顾世间名,所以贵我身,岂不在一生。”(《饮酒》其二)所以,在醉与醒之间,他欣赏那种“长独醉”的醉者,不太喜欢那种“终年醒”的醒者。在《饮酒》其十三中,他刻画了一个“规规一何愚”的醒者,和“兀傲差若颖”的醉者。诗人肯定醉者,否定醒者,是要人们学醉者达观的态度,不要象醒者那样拘谨,时时事事为个人的厉害得失盘算。同魏晋文人相比,他不是那种为乐当及时的消极思想,而是“寄言酣中客,日没烛当秉”的积极的人生态度。
陶渊明诗歌中的“飞鸟”形象,是他的心象的表征,是他生命的表象。飞鸟在他的诗歌中,恋旧林,思故渊,相与还,归去又来。他归去的是心灵的故乡,踏上的是一条还乡的道路。诗人也是如此,在现实的伤痛和迷途中,他要归去,回到故乡,回到生命的原点。酒醉引领他回归心灵,回归生命的源初,回到心灵的故乡。在那里他吸取生命的汁液,找回被迷失遮蔽的自我。那是生命的“桃花源”。然而人无法离开现实,离开他生存的大地。酒醒了,他归去又回来,回来又归去。每一次归去回环,都是生命的精进。这正如一棵大树,不断地从生命的根部吸取养分,不断地长大。在这种生命的上下、远近的循环流注中,走入生命的诗境。
陶渊明的生命的境界也是这样的一种境界。扎根于土地,可是心灵又向着天空飞翔,是走出生命的家园而又回望故乡,走回家园而又心向远游的一种存在状态。用心灵的自然适性来化解生命的痛苦,以寻求精神的充裕。他的生命意义不是追名、逐利、趋圣,而是趋向自然,趋向审美之诗。诗化人生的道路是超出人间又回复到人间,是出世又同时是谐世,是既“独与天地精神往来”又“不傲倪于万物”。所以,中国文人境界是理想主义,具有着内在超越性。在上天的追寻超越之后又回向大地,回向人间世。在体道之后又回向到现实人生。在心灵的天与地之间的流转中体会生命生存的诗意。生命正是在这种上下俯仰自得,远近归去来的过程中走向审美的诗境。
文|中国酒业协会CAD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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